既是这样平和地解决了这问题,米考伯先生向米考伯太太伸出胳膊来,朝特拉德尔身前桌上那堆帐本和文件看了看,一面说他们不想打扰我们,一面彬彬有礼地走了。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他们走后,特拉德尔那烧得他眼通红、并使他头发呈各种形状的热情,使他靠在椅子上说道,“我不再把用事务来麻烦你这理由为我作任何辩护了,因为我知道你对这事也很感兴趣。这件事也许能为你排遣烦恼呢。我亲爱的朋友,我希望你不太累吧?”
“我已恢复过来了,”我停了一下说道,“如果我们想到了别人,就更该想到我的姨奶奶。你知道她都做了多少吗?”
“当然,当然,”特拉德尔回答道,“谁能忘得了呢?”
“可那还不够,”我说道,“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她又有了新的烦恼。她每天都进出于伦敦城。有几次,她都是一大早便出门,夜晚才回来。昨天晚上,特拉德尔,虽然她明知第二天要做这次旅行,回家时却也几乎是半夜了。你知道,她多么体贴别人,不肯把令她苦恼的事告诉我。”
我说这番话时,姨奶奶面色苍白,脸上显出了深深的皱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我说完后,几颗泪珠流到她的双颊上。她把手放在我手上。
“没什么,特洛,没什么。就要真正结束了。你会慢慢知道真情的。喏,爱妮丝,我亲爱的,让我们专心料理这一切吧。”
“我应当为米考伯先生说句公道话,”特拉德尔开始说道,“虽然他似乎也从没为自己认真干过什么,可在为别人办事时,他真是一个最不会厌倦的人。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呢。如果他总是照这么干下去,那他眼下实际上等于已活了两百年。他那**不绝的热情,他那日夜钻研文件和帐目的狂烈激动的执著,再加他在他家和威克费尔德先生家给我写的那大量信札(当他坐在对面时,本来说话要更容易些,他也要在桌子那头写信),都实在让人惊奇。”
“信札!”我姨奶奶叫道,“我相信他就是在信札里做梦想!”
“还有狄克先生,”特拉德尔说道,“也做得非常了不起!他一旦停止监视尤来亚·希普了(在他监视时,他是我所见到的最严密的看守),就开始照看威克费尔德先生。实际上,他急于为我们的调查工作效劳的那份迫切,他在对文件的选择、抄录、领取和搬运方面的所作所为,对我们都是实在的鼓励。
“狄克是一个非常之人,”我姨奶奶叫道,“我一直就这么说。特洛,你是知道的。”
“说来让人感到高兴,威克费尔德**,”特拉德尔又马上十分体贴和诚挚地说道,“你在家的期间,威克费尔德先生已好了很多。附身这么久的恶鬼被摆脱了,生活中恐怖的阴影也去除了,他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时,就连他那已受了损害的记忆力和集中注意某一事务的能力也都有很大的好转;他已经能在一些事上进行解释以帮助我们,如果不是他这样做,就算我们不会认为这些事无法进行,也一定会觉得很难了。不过,我应当做的是把结果向你们报告,而这是很简短的;而不应是我所见到的一切有希望的情形,要不我就怎么也没法说完了。”
他那天真的神态和可喜的告白,明白表示出他这么说是为了让我们高兴,让爱妮丝能知道她的父亲受到较大的信任,而并不是让大家扫兴。
“喏,让我看看,”特拉德尔看着桌上的文件说道,“检点了我们的基金,在对许多无意造成的杂乱和有意造成的混乱和作伪进行清点后,我们断定:威克费尔德先生现在可以结束他的业务以及代理信托业务,而没有任何赤字亏空。”
“啊,感谢上帝!”爱妮丝热情地叫道。
“不过,”特拉德尔说道,“留作他做生活费的余钱——我假设连房子都马上出售,把这个也包括在内——也至多不过几百镑,所以威克费尔德**最好考虑一下,他是否应继续保留他管理了这么久的地产代理业。他的朋友们可以劝告他,你知道,他现在是自由的了。你自己,威克费尔德**——
科波菲尔——我——”
“我已经考虑过了,特洛伍德”,爱妮丝看着我说道,“我觉得,这是不应当的,也是绝对不行的,哪怕是由一个我非常感激,非常欠情的朋友劝告。”
“我不愿说我这么劝告,”特拉德尔说道,“我只觉得我应该提出来。仅此而已。”
“听你这么说,我很快活,”爱妮丝坚定地说道,“因为你说的使我希望并几乎相信,我们所见一致。亲爱的特拉德尔先生,亲爱的特洛伍德,只要爸爸恢复了清白,我还期望什么?我一直想,但愿我能解除他受的苦,报答我欠他给予我深厚爱护的一小部分,把我的生命贡献给他。这是多少年来我最高的希望。由我来担起我们将来生活的担子,这是我能想到的第二大幸福——仅次于让他从一切信托和责任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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