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面对我看时,我看到她的脸更逼人也更苍白了,那道伤疤延长,经过那变了形的上唇直切入下唇,从脸上斜下去。我觉得在这道伤疤上,在她的眼光中,有种的确令人心寒的东西。她直瞪瞪地看着我说:
“他在干什么呢?”
我把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因为我很吃惊。与其说是对她重复,不如说重复给我自己听。
“他在干什么呢?”她似乎怀着足以把她自己也烧尽的火样热情说道。“他总是用不可捉**的眼神虚伪地看我,那人在帮他干些什么呢?如果你是高尚的、忠实的,我不要求你出卖你的朋友。我只请你告诉我,正引着他走的是愤怒?是仇恨?是骄傲?是浮躁?是疯狂的白日梦?是爱情?到底是什么呀?”
“达特尔**,”我答道,“我怎么告诉你,你才会相信我呢?我不知道斯梯福兹跟我第一次来这儿时有什么不同。我什么也想不出。我相信绝不会有什么。我几乎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她仍然直瞪瞪盯着我,一阵**或颤抖——我认为这和痛苦有关——侵入那残酷的伤疤,并掀起了她嘴唇一角,好像对任何轻看或蔑视它的人发出一丝怜悯。她马上把手放在那上面,那么纤细的一只手,我当日见她在火炉前用它遮住脸时,曾暗中把它与细瓷做过比较;她只说了句“关于这事,我要你绝对保密”,就再也不吭声了。
有儿子在一旁侍奉,斯梯福兹夫人特别开心,而斯梯福兹这回也特别关心她,表现出特别的敬意。我觉得,看到他俩在一起是很有趣的,不单单由于他俩相亲相爱,还因为他俩性格酷似,他表现的是态度上的傲慢和急躁,她则由于年龄和性别不同而被软化成一种慈祥的威严了。我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们俩之间若没有造成严重分歧的原因就好了,否则,以两个那样的性格——我应当说,同一性格的两种浓淡不同的色调——比两个性格极端相反的人还更难和解呢。我必须承认,这意见并非出自我的洞察,乃出自萝莎·达特尔一句话。
她在吃晚饭时说道:
“哦,话虽如此,不过一定告诉我,无论谁都行,因为我整整想了一天了,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萝莎?”斯梯福兹夫人忙说道,“一定说出来,一定呀,萝莎,别那么神秘兮兮的。”
“神秘兮兮的!”她叫道,“哦!真的吗?你认为我那样吗?”
“我可不是一直恳求你,”斯梯福兹夫人说道,“用你自己故有的态度,明明白白说话吗?”
“哦!那么,这态度不是我故有的了?”她紧接着说道,“现在,你一定要真地宽宥我了,因为我请求指教。我们永远不了解我们自己。”
“这已成为一种第二天性了,“斯梯福兹夫人说道,未流露半点不快;”不过我记得——我相信你也记得——你的态度在先前可不是这样的,萝莎;那时你并不这么多疑,对人更多些信任。”
“我相信你说得对,”达特尔**接过来说道;“那坏习惯竟就这样在一个人身上生长!真的?不那么多疑而且对人多些信任?我怎么·会不知不觉变了呢?我觉得奇怪!嘿,太奇怪了!我应当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恢复我自己。”
“我希望你那样,”斯梯福兹夫人微笑着说道。
“哦!我真要那么做了,你知道!”她答道,“我要从——
让我想想——从詹姆斯那儿学会坦白。”
“你肯向他学习坦白,萝莎,”由于萝莎话中带讥讽,斯梯福兹夫人忙说道——虽然她说话,这次也一样,总是最自如地说出来——“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我相信那是不错的,”达特尔**异常激动地答道,“如果我相信什么东西,你知道,我当然就相信那是不错的。”
我觉得斯梯福兹夫人是为方才话说急了有点后悔,因为她马上口气和蔼地说道:
“得,我亲爱的萝莎,我们还没听说你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知道的?”达特尔**用令人难堪的冷峻回答道;“哦!那不过是,在道德的品格上相似的是否——这么说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斯梯福兹说道。
“谢谢你——在道德的品格上彼此相似的人,万一他们之间产生了任何严重意见分歧的原因,是不是比处在同种情形下的人更多些愤恨而且更有彻底地分裂的危险呢?”
“应该说是的,”斯梯福兹说道。
“你这么想?”她答道,“唉呀!那么假设,比方说——任何未必会有的事都可用来假设呢——你和**之间有场严重的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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