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爷笑道：“这事我听说过。你还拿了个人二等功，集体一等功。”
“这功劳可不好拿，”宋维扬颇感兴趣，“说来听听，当时怎么就立功了？”
张国力揉了揉醉眼，也叼上一根烟：“那是1988年的事情，国家决定在南极圈内建一个科考站。同去的还有电视台工作人员，随团拍摄纪录片，向世界证明中国人也有实力在南极圈内建立属于自己的科考站。我身体素质不错，还参加过电影电视拍摄，于是被选中了参加南极科考队。去之前，大家都签了生死状，每个人把遗书都写好了，因为目的地是中国人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中山站吧？”宋维扬问道。
“对，就是中山站，”张国力点头说，“我们去南极的时候，是中山站正式建立的前一年，连科考队员都属于考察探路。那地方太危险了，船头硬生生被浮冰撞了个大洞，我们只能沿着冰层裂缝前进。中途被困在陆缘冰带整整20多天，无法前进，无法后退，一天四餐改为一天两餐，限量供应饮水。幸好，潮水和气旋的作用，让冰层再次出现裂缝，我们又能一点点向前移动了。”
韩三爷评价道：“是挺惊险的。”
“真正惊险的还在后边，”张国力说，“距离南极大陆只剩400米的时候，突然遭遇罕见的特大冰崩。那场面就跟原子弹爆炸一样，水柱喷起来一百多米高，也就是二三十层楼那么高，你们想想有多吓人！”
“牛逼！”宋维扬读书少，只能用牛逼来表达震撼。
张国力继续说道：“纯粹是老天爷赏脸，冰崩的波及范围，居然在我们前方两三米的地方停下了，不然全船上下都得掉海里冻成冰棍儿。为了保证人员安全，船长被迫下令撤离。我当时看到船尾冻成冰条的国旗，脑子一热就想保下来，于是跟其他人一合计，决定想办法让船靠岸！”
“热血青年都这样，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韩三爷说。
张国力道：“现在想想其实挺傻，因为完全可以弃船嘛。反正离南极大陆也就几百米，可以拖着船上的物资，沿着冰面直接上岸。这样既保证了物资，又保证了人员安全，损失的只是一条船和许多设备而已。船长的弃船命令，才是最正确的，而我是拉着大家一起冒险。”
宋维扬道：“但如果选择弃船，科考任务就失败了，许多科研设备肯定带不走。你们只能守着生活物资，上岸搭房子躲避严寒，然后一直等待国家的救援。”
“所以我们选择了搏命，当时的气氛非常奇妙，国家荣誉和科考任务高于一切，”张国力笑着说，“队长打算用炸药，把前面的浮冰炸开一条缝。而我，被任命为爆破组长。因为我曾经修过铁路，见过怎么使用炸药，也是船上唯一见过怎么用炸药的人。而队里真正会用炸药的人，已经选择弃船了，当时弃船的人不少，不是每个人都能豁出命的。”
韩三爷问：“你只是见过？”
“对，就是见过，但没有碰过。哈哈。”张国力大笑，“我只能凭借记忆，跟其他人研究怎么用炸药。然后，我挑选出十个人，每人负责一个炸点。那里的冰太硬，凿一个冰坑就要用八小时。爆破之前，大家都换上干净西服，刮干净胡子，皮鞋擦得锃亮。万一爆破搞砸了，死也要死得体面嘛。”
宋维扬说：“真在玩儿命啊。”
张国力说：“第二个炸点哑炮了。那种炸药非常落后，是用引线的，我当时嘴里叼着烟，冲过去用烟头把引线点燃，然后闷头就往回跑。轰轰轰，耳朵里全是爆炸声，背后周围到处是飞溅的冰块。”
“爆破成功了？”韩三爷问。
“成功了，”张国力笑道，“因为中途耽误了一个多月，南极圈又有极夜，必须拼命抢工期。我们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一边拍摄一边干活。打混凝土、电焊什么的，我在南极全都学会了，一天至少要干十五六个小时，整个人站着都能睡着觉。说起来，南极中山站，也算是我一砖一瓦建起来的，等哪天有机会肯定要回去看看。”
宋维扬说：“你的个人二等功实至名归。来，我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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