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作者:D·H·劳伦斯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最新章节 第6章在线阅读,
    那汉子很快把枪扛上肩,走了过来,动作还是同样出奇敏捷,却又轻盈、好像想隐形般的。他是高瘦中等的个子,默不作声,只盯着轮椅看没朝唐妮一眼。

    “唐妮,这是新来的守园人,密勒斯。你还没跟夫人打过招呼吧,密勒斯?”

    “还没,爵爷!”答得乾脆、冷漠。

    他立在那里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浓密、近乎金黄的头发。用一种漠然、无畏的眼神,盯住了唐妮看,彷佛要看穿她似的。他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害臊地向他点点头。他却像个绅士,把帽子转到左手,向微一欠身,但一言不发的,帽子拿在手上,好一阵子闻风不动。

    “但是你来了有段日子了,不是吗?”唐妮问他。

    “八个月了,夫人爵士夫人!”他从容改口。

    “喜欢这里吗?”

    她看着他双眼,他眯了一眯,有种嘲弄的意思,也或许是无礼。

    “呃,喜欢,谢谢你,爵士夫人!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他再次欠身,转身、上帽子,大步过去抵住轮椅。他讲最後几个字时,操的是浓浓的土腔可能也是在嘲弄吧,因为之前他说话一直没有露出土腔味来。他也许几乎是个上等人呢。总之,他是言行灵敏,与众不同的怪人,孤伶伶一个,可是对自己很拿得准。

    克里夫发动了小马达,那汉子小心地把轮椅掉过头,面对满是榛树的山坡。

    “还有别的事吗,爵爷?”那汉子问。

    “没有了,不过你最好跟我们走,免得轮椅卡住了什麽的,这马达爬坡实在不怎麽行。”那汉子四下里张望,找他的狗若有所思的眼色。长耳狗望着他,轻轻摇尾巴。那汉子眼中露一丝笑意,有点嘲笑或**它的味道,却很温和,可是一霎那就消失了,再度面无表情。他们很快下山,那汉子手扶着轮椅,保持它的平衡。他看来不像个下人,倒像自由的军人。他身上有种特质,使唐妮想到了汤米.杜克斯。

    他们到了榛林,唐妮忽然跑向前,把园门打开。她扶着门站在那儿,两个男人过去时都看她,克里夫带着批判的目光,那汉子则是以一种奇异、淡然,又有点惊诧的神色,不带感情的想看清她的样子,她看出他不带感情的蓝眸中含着痛楚和疏离之色,却依旧有热情,但他为什麽这麽冷漠、隔阖?

    进了园门,克里夫停下轮椅来,那男人立刻过去,恭谨地把门关上。

    “你干嘛跑去开门?”克里夫压着嗓子问,露出几许不悦。“密勒斯会去开门的。”

    “我以为你们会一路走。”唐妮道。

    “让你跟着我们跑吗?”克里夫道。

    “哦,有时候我倒喜欢跑跑!”

    密勒斯再度抓住轮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唐妮觉得他什麽都注意到了,他推着轮椅在陡坡上走,张着嘴,喘着气,委实很虚弱。奇怪的是他又生气十足,却显得不愠不火的,有点弱。她凭女人的直觉感受到。

    唐妮向後退,让轮椅先行。天暗下来了,本来垂在一团云雾边的那小片蓝天,现在又密闭起来,天色阴沉,一片森冷。快下雪了,到处阴沉沉,阴沉沉!整个世界像是要瘫掉了。轮椅等在粉红色小路的那一头,克里夫回眼看唐妮。

    “你不累吧?”他问。

    “哦,不累!”她说。

    其实,她是累了。心中有种烦闷、有种空虚,一股奇怪的渴望。克里夫没有注意到,这些事他是不会察觉的。可是那陌生人晓得。对唐妮来说,她的世界和人生里的一切似乎都要瘫掉了,她内心的空虚怨尤比眼前的山丘都还糟。

    他们到宅子绕到後门,那里没有台阶。克里夫自己翻个身,移入一张的室内轮椅里,他的双臂灵活有力,然後,唐妮把他瘫死了的腿搬过去。

    守园人站在那里,等着主人打发他走,把眼前一幕尽瞧进眼里。当他看到唐妮把她怀中那两只了无知觉的腿抬到另一张椅子,而克里夫同时撑臂移身过去时,他脸色变色了,出现一抹惧色。他吓到了。

    “密勒斯,谢谢你帮忙了。”克里夫漫声说,朝佣人房间走道转去。

    “没别的吩咐了吗。爵爷?”那汉子用空荡荡的语调问,如在梦中。

    “没有了,再见。”

    “再见,爵爷。”

    “再见,真谢谢你把轮椅推上来希望你不会觉得太吃力。”唐妮回头对门口外的守园人说。

    他的目光一下与她交接,像是大梦初醒,注意到她了。

    “不!不吃力。”他马上说,再度用那重重的土腔道:爵士夫人,再见。

    “你这守园人是什麽人?”吃午饭时,唐妮问。

    “密勒斯!你才见过他。”

    “对!不过他是哪儿来的?”

    “没从哪儿来!他是泰窝村土生土长的老子是矿工,我相信。”

    “他自己也做过矿工吗?”

    “在矿场边上打铁,我相信,坑上头的铁匠。战前他已经在这儿当了两年的守园人,後来入伍去,我父亲挺夸奖他的,所以他回来到矿场打铁时,我又找他到这儿看管林子,我很高兴找到他,这一带要找好人手来做守园人不容易地头上他还得要熟。”

    “他还没讨老婆吗?”

    “讨啦,但是老婆跟别人跑了,老婆跟过好几个,最後搞上一个是史泰克的矿工,大概现在还在那儿混。”

    “所以,他是一个人喽?”

    “可以这麽说!他有个娘,住在村里,我相信还有个孩子。”

    克里夫用他那微凸的淡蓝眼睛看唐妮,眼神逐渐变得含含糊糊的。他表面上看来很机灵,底子里却像此地的空气,雾茫茫的一片。那片雾似乎弥漫上来了,因此当他那样阴阳怪气的看着她,向她传递的也是他那种没生气的讯息,她觉得他的思想底下全给烟雾封住了,空荡荡的没一点东西。这使她惊慌,他几乎像个白痴一样的没有智识。

    她隐隐领悟到人心的一条要律:如果人的心灵受创而内体未死,等肉体复原,心灵似乎也跟着复原,然而这仅仅是表象,仅仅是恢复机能惯性罢了,渐渐、渐渐的,受过伤的心灵会开始有痛觉,像个内伤、痛楚渐渐加剧终於影响到精神。我们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康复,把那个创伤忘了,谁知道那可怕的後遗症这才出现。

    这正是克里夫的情况。在他痊癒了之後,在他回到薇碧山庄,写起了小说,重拾生活信心,即便曾经吃尽苦头,他也似乎将事情抛诸脑後,恢复原有的恬静。可是一年一年过去,唐妮觉得克里夫心灵中的恐惧创伤如今又渐渐发作,蔓延。有一段时间,那创伤埋得那麽深,几乎感觉不到,彷佛不存在。现在它慢慢显出厉害,恐惧扩散开来,把人弄到近乎是疯痪的地步。克里夫在心智上还是机灵的,但那种瘫痪,那种打击过大的内伤正逐渐入侵他的心情状态。

    内伤在他身上蔓延之际,唐妮觉得她也受到波及。一种内心的恐惧,一种空虚茫然,对什麽都不关心的感觉在心里慢慢扩散。克里夫兴起时,会讲得头头是道,彷佛掌握了未来,就像在树林里,他讲到她生个孩子,为薇碧山庄立後。可是过一天,所有好话就全变得毫无意义,有如枯叶化为粉碎,只消一阵风来,便吹得四散。克里夫那些话不是有效生命说出来的话,可比长在树上的枝叶,生机盎然,它们只是无生命的一堆落叶。

    这类情形,唐妮觉得到处都见得到。泰窝村的工人又提罢工了,唐妮不认为那代表能量活力,那是本来止住的战争创伤渐渐发作起来,既使人痛不可止,又使人麻木不仁。这创伤很深,很深,很深全是这场错误的,不人道的战争造成的,这要耗去好几代人的活血和好几年的功夫才能化去人们身心上那大片的黑色瘀血。同时需要一个新希望。

    可怜的唐妮!时光过了一年又一年,唯恐自己的生活会落得一片空白,这番心情困扰着她。克里夫和她的精神生活渐渐开始乏味,克里夫所说的,他们的婚姻,他们以亲密习惯为基础而为一体的生活,有时候也变得完全空洞,毫无意义。空话一堆,唯一真实的便是空白,而空白之上是成串成串的假话。

    克里夫事业成功,那既是女神又是**的成功!他真可以说是名发一时了,他的书写为他带来千磅收入,他的照片到处可见,有家艺廊摆出了他的半身塑像,另外两家有他的画像。他似乎是摩登言论中最摩登的,凭着残废者那种顶尖的宣传本事,四、五年里,他已是“知识份子”年轻一辈中名气最大的了。才智哪里来的,唐妮倒看不大出来。克里夫带点诙谐的分析人性和动机是颇为高明,最後,把什麽都分析得极细碎,可是这有些像小狗咬烂了沙发垫子,有趣归有趣,只是克里夫已不再年轻,不再好玩了,他老气横秋,又顽固自负。没有意义,就只是爱现。爱现!爱现!爱现!

    麦克立斯已把克里夫用做他一个剧本的主角,大纲已订,而且完成第一幕了。因为麦克立斯比克里夫更懂得没意义的表现,这是这些男人仅存的一点热情了:表现。性方面,他们非但失去了**,更成了槁木死灰。如今麦克立斯追求的已不是财富。克里夫虽然不曾刻意赚钱,但有得捞,他也不客气,毕竟钱是成功的印证,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求得成功。他们,这两个男人,都想好好的现一下,秀出自己来,引众人目光焦点於一身。

    甘愿把自己出卖给这个亦**亦女神的“成功”,真是奇事。对唐妮来说,成不成功这回事和她根本无关,成功所带来的痛快兴奋,她也早已麻木不觉,这又成了毫无意义之事。连向这亦**亦女神的成功出卖自己的行径,也没有意义,即便是那帮男人老早把自己出卖了又出卖。就连这一桩,也了无意义。

    麦克立斯在信中向克里夫提到他那出戏,她自然早知道。克里夫又乐坏了,他又要“现”这回还是别人抬举他,使他锋芒更健。他力激麦克立斯到薇碧山庄,把戏本第一幕带来。

    麦克立斯来了,是在夏天,他穿了套浅色衣服,戴白色皮手套,还带了一束紫兰给唐妮,花很美,戏本第一幕写得也很棒。连唐妮都振奋起来她仅存的那一点活力。而麦克立斯,由於他自己能振奋别人也十分振奋他人,好极了在唐妮眼中,也俊极了。她在他身上看到古老民族那种恒久不减的安青感,那也许极端不洁的纯洁。

    他把自己出卖给那个亦**亦女神的成功是那麽彻底,因此反而显得纯洁,一如非洲象牙面具那麽纯洁,那面具线条与平面把不洁幻化成纯洁。

    他把查泰莱夫妇弄得神魂颠倒的,他自己也得意非凡,和他们在一起就属此际最是其乐融融,也属一场成功。一时连克里夫都爱上他如果可以这麽形容的话。

    因此隔天早上麦克比平时更不自在,心神不宁,惶惶不安的,连插在裤袋里的手都定不下来。唐妮夜里没来找他而他根本不知道上哪儿找她。她在作弄他编排他最得意的时候!

    早上他到楼上她的起居室去,她知道他一定会来,他那副心浮气躁的样子太明显了。他问她觉得那戏本怎麽样还欣赏吗?他非得听到别人称赞不可,这远比**对他的刺激还要大。她满口夸他,但心底清楚得很,那玩意儿根本一无是处。

    “你看!”最後,他突然说。“你我为什麽不把事情公开?咱们为什麽不结婚算了?”

    “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她说得很惊奇,其实并没什特别感觉。

    “那个呀……他会跟你离婚的啦……”咱们为什麽不结婚?我想结婚,我知道这是对我最好的一件事成家,过规律生活。我的生活太失常了,简直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瞧瞧你我,天生的一对就像手和手套那麽相配。我们为什麽不结婚,你觉得我们有什麽不该结婚的理由吗?”

    唐妮惊诧地看着他,却没什麽特别感觉。这些男人都是同一副德性,什麽都不考虑,像爆竹一样说炸就炸,指望靠他们的细棒子就能把你带上天去。

    “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她说。“你晓得我不能离开克里夫的。”

    “有什麽不能?到麽有什麽不能的?”他叫道,“过六个月他都还不知道你走了呢。他除了自己之外,根本不知别人的存在,就我看来,这男人对你一点用处也没,他完全只在自己身上。”

    唐妮觉得这话倒是真的,不过她也晓得密克的表现也没有多“无私”。

    “男人不都如此?”她问。

    “唔,可以这麽说,一个男人想出头,就得如此。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男人能给女人什麽样的乐子?他能不能让她快乐?他要是不能,就没权制对女人……”

    “什麽样的快乐?”唐妮问,仍然带点惊异的看着他,表情似乎颇兴奋的,心里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什麽样的快乐都有,妈的,一定程度上的衣服、珠宝,你爱上哪个夜总会,就上哪个夜总会,想认识谁就认识谁,过得爽爽快快的到处旅行,到处被奉为上宾妈的,要什麽乐子有什麽乐子。”

    他说得精采而端,而唐妮听得彷佛心醉神迷,实际上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什麽。这些他要给她的美好将来,她动都不动一心,平常时候她是一定会亢奋起来的,那个最外在的“她”会有反应的。而现在她就只有麻木,没办法有感受。她一昧坐在那儿,茫然瞪眼,只是恍惚嗅到那个亦**亦女神的“成功”发出来恶臭味。

    麦克在椅子上坐不定,倾向前来,几乎狂就的直瞪着她,但到底是为了面子问题,急着要她答应一声“好”,或是心生恐慌,怕她真会答应一声“好”!谁知道呢?

    “我得好好想一想!”她说,“这会儿我没法子决定,你也许觉得不必考虑克里夫,但的确得考虑他,你想想他伤残得那麽严重”

    “哦,去他妈的,要是一个家伙能用他的残废来占便宜,那我也要哭诉我有多孤单,我一直那麽孤单,扯一堆废话让每个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真他妈的,如果一个男人除了残废之外,再没什麽本领了”

    他别过身,两只手在裤袋里猛抓。这天晚上,他对她说:“今晚你会到我房里来吧?他妈的我不知道你房间在哪里。”

    “好吧!”她说。

    那天夜里,他裸着那小男孩般的瘦弱**,表现得比她还要**。她发现在他完事前,自己不能到达高潮,可是她的慾望又被他小男孩似的精光、柔嫩之躯,**得如饥如渴,在他完事之後,他还要继续下去,抬腰拚命扭动,而他奋勇以对,鼓足意志力奉献自己,挺在她体内,直到她**妖叫,达到高潮。

    终於他从她体内抽出,拿一种接近嘲笑的尖酸口气说:“你没办法和男人同时达到高潮,是不是?你得自己来,自己上场操弄!”

    那一刻,这几句话是她生平一大震骇,因为被动明显是他唯一,做得来的**方式。

    “你这是什麽意思?”她问。

    “你知道什麽意思,我办完事之後,你还要几个钟头的搞下去我得咬紧牙关的应付你,让你把自己搞到**才算停。”

    她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刻薄语气弄呆了,当时她正处在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感之中,对他有份情意,因为说到底他和时下的男人一样,才开始要几下就完了,逼得女人不得不采取主动。

    “可是,你不也要我继续下去,自己得到满足的?”她问。

    他一阵乾笑。“是我要!”他说。“这可妙了!是我咬着牙撑在那儿,由着你搞我的!”

    “难道不是?”她一意追问。

    他避不回答。“女人全是他妈的同一副样子。”他道。“她们要不是没高潮,像那里死了似的就是等男人筋疲力尽了,她们才开始自己来,男人就不得不硬撑下去。我从来没碰到过和我同时达到高潮的女人。”

    这番男性立场的新论调,唐妮也只听进了一半,她被他的不满、他吓人的刻薄话弄呆了,觉得自已好无辜。

    “可是,你也要我得到满足的,不是吗?”她仍旧问。

    “啊,是啦,是我甘愿的,不过我才不信会有男人高兴撑在那儿,等着女人大搞特搞的”

    此话是唐妮一生所受的重大打击之一。她有点死了心。她本来对麦克立斯就不怎麽爱恋,在被他姘上之前,她并不想要他。她好像也从没有真正想要过他,只是一旦和他搞上了,和他一起得到满足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为了这点,她几乎爱上他那晚差点是爱他的,想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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