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元年,陛下对老臣说,大宁离不开你,朕离不开你,老臣当时感慨万分,心想着陛下真是宽宏大量,老臣曾谋皇帝位,不是为自己,也无私心,只是以老臣心中所想来为大宁谋皇帝位,谋一个几十年的安稳,可陛下谋虑更远,陛下谋的至少是百年,所以老臣心服口服。”
“我儿筱风死后,老臣悲痛欲绝,可依然不敢懈怠轻慢,老臣可以拍着**说,为臣者之本分事,老臣都做到了,可老臣再怎么在乎这个大宁,老臣也是一位父亲,也是一个丈夫,老臣那时候就在想,怎么才能让陛下难过却又不伤及大宁?”
“恶人总得有人做。”
“皇后是恶人,陛下比老臣知道的更真切,老臣临死之前就为陛下再多做一件事,如不出意外,老臣这封信送到陛下面前的时候,平越道诸县已经同时叛乱,这几年来,老臣每年都能暗中调拨上百万两之巨的银子,来于何处?来于江南织造府,江南织造府上上下下都烂了,不是老臣的罪,是他们自己都烂了,所以老臣就再催发一下他们心中的丑恶。”
“这些银子,全都送进了平越道诸县厢兵之中,暗中打造兵器甲械,约定于书信送到之日同时起兵,可那不算什么,最多是死很多人,而死的人对于大宁来说只是细微伤痛,三五年便可痊愈,之后的平越道应该就安稳了吧。”
“放眼天下,能掌控如此规模之事者,唯老臣一人,所以老臣心中难免还是会有几分得意,想着陛下此时脸白气粗,老臣就更得意,待陛下两个儿子都死了,老臣也就能含笑于九泉。”
“老臣在乎名誉,一直都在乎,可最后时候,老臣选择背负一个骂名,陛下啊,你知道一个人心里矛盾复杂到如我一样是多痛苦的事,越人之乱,持续不了多久,老臣为谋此事,先以北疆之人放渤海人入关混淆视听,然后老臣得以离开长安。”
“然后老臣派人远赴日郎,促使日郎大军进入窕国,因为此战,沈冷和海沙以及庄雍都不得脱身,而平越道的战兵本就在求立,所以南疆狼猿必然会南下驰援,战事不等人,况且陛下给予了四疆大将军临机专断之权,所以叶景天不会等着陛下旨意到了才率军南下。”
“如此一来,平越道没有一支成规模的战兵队伍,这是老臣给越人的承诺也是给越人的信心,没有狼猿,没有战兵,越人才敢反,可是平定这样的叛乱,不需要多久,狼猿回军,战兵南下,不出三个月各地叛乱都会剿灭,那时候,平越道诸地,再也没有一个皇后的人,也再也没有一个老臣的人。”
“老臣于世来说,不过蝼蚁,老臣卑微,却敢说一句,这世上我来过,谁也抹不掉,老臣想走的时候,我自己抹,谁也拦不住。”
“老臣一直都坚信自己对大宁的忠诚,时至今日,老臣也不怀疑,哪怕老臣时时刻刻都想着报复陛下,老臣的想法可能有些惊世骇俗,从老臣为官之日起,老臣心中所想就始终没有变过,老臣觉得,皇帝不代表大宁,不只是陛下,任何一位皇帝都如此,老臣忠国不忠君,与国法来说这是死罪,可老臣纵死也不会认这罪。”
“先帝驾崩,老臣本可力挽狂澜,内阁有老臣在,便是新帝十年不可主政老臣也可保大宁无忧,可陛下登极,老臣的一切打算都碎灭了,陛下是不世出的明君,事事处处,老臣是服气的,所以二十年来老臣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大宁蒸蒸日上,陛下也不能说老臣没有一丝功劳。”
“老臣算计的应该没错,陛下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在想该调集何处兵马迅速平叛?无人可调吧?南疆诸卫战兵,要么在求立窕国三地,要么远赴北疆,距离平越道最近的是西蜀道战兵,可蜀道难行,战兵调过去,老臣的计划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韩唤枝在平越道也是老臣计划之中,他必须死,因为我儿被谁所杀他早就查明了吧,号称公正无私的韩唤枝为了沈冷却没有给我儿一个公正无私,他不死,老臣心有不甘。”
“平越道事,谁也帮不了陛下,老臣给了陛下大开杀戒的理由,陛下就大开杀戒吧,越人的亡国恨,没有一场好杀压不下去,如今作乱的越人多是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壮年男子,这一场好杀之后,越人二十年无力再掀风浪,二十年后,他们已经认为自己是宁人了,五十年后,他们将彻底忘记南越。”
西蜀道。
沐昭桐吃了一碗面,扶着桌子站起来,两条胳膊都在发颤,他勉强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外面的风一下子扑进来,险些把他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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