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按照江南的习俗，张青云一家子是晚上吃团年饭。而京城赵家的习惯，则是早上一家人聚聚在一起过年。这个时间恰好错开，让张青云有机会和赵家一大家子一起过年。 张青云还记得第一次在赵家过新年，那个时候赵老将军还在，老人很宠赵佳瑶，连带张青云这个赵家女婿他也是另眼相看，生怕受了委屈，在那次聚餐的时候，老将军给了张青云极其高的待遇，张青云至今都能记得当时的情形。 转眼一晃很多年了，老将军早已经乘鹤西去了，张青云也不需要老人家刻意照拂了，现在张青云的地位，在赵家的姑爷中首屈一指，赵家的三四代见他谁都得客客气气的，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初入京城的江南乡下人？ 今年的赵家新年，比前几年都要隆重，原因自然是今年赵南下有望进入国务院任副总理，这对赵家来说，绝对是大事，所以张青云赫然在赵家新年宴席上看到了赵系在地方上的官员。 这绝对是破天荒的事，中国人的习惯，农历新年规矩是非常多的，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没有血缘关系，是不能算一家人的。但是这一次，在赵家新年宴席上，却出现了例外。 赵系的地方大员专门坐了一张桌子，张青云至少认识已经从江南退休了的何昆，另外，还有华东省政府常务副省长年骏国。江北省委副书记邵亮等三人。 张青云到的时候，开饭的时间差不多了，但是他的到来引起的**则让这个时间推后了一点，赵传带着他先向赵延安，赵东进还有赵南下夫妇等长辈问好。 赵延安身体不太好，但他最热情，拉着张青云的手握了一会儿，才道：“你果然是一匹千里驹啊，不错，不错你今年扫墓可得给老爷子多送一束花，老爷子对你和佳瑶可是一直很偏心的。” 张青云连连称是，赵延安也接近80高龄了，张青云从他身上依稀还是能看出老将军的风采。无论是赵延安还是赵东进，他们现在已经都是退下来的人了，现在赵家的头面人物自然便是赵南下。 赵南下比两人都要矜持一些，但是和张青云说话还是很和气，他问了张青云很多工作上的事情，张青云一一作答，张青云说话他听得很认真，时而点头，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和赵家长辈打了招呼，赵文风等早就在等他了，张青云从赵南下他们坐的位置一离开，赵文风便迎了过来，拉着张青云的手道：“青云，今日我们哥儿俩得好好喝几杯，来，我给你介绍，这几位……” 赵文风一一给张青云介绍赵系在地方上的一众头面人物，何昆张青云认识，两人双手紧握热情的说了几句话。而接下来的年骏国等人，都只是握手，并没有交流很多。 江北的邵亮是张青云以前在发改委认识的，当年邵亮就是江北省副省长了。现在几年过去了，张青云已经是正部级的商务部常务副部长了，而邵亮还只是副部。 但是这个身份的转变，邵亮丝毫没有滞碍，实际上当年邵亮去高技术司办事，张青云就在冷落了他几次，可是邵宽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性格好，张青云冷落他，他也不在意。而且每年年节，江北的那份礼数是从不少的。一来二去，张青云对邵亮的印象也不错了。而今天在这个场合见面，张青云自然也少不了要和他多说几句话。 何昆等人坐的这一桌子，基本都是一省重量级官员，但是在张青云过来的时候，所以人都站起身来了，显然，张青云的大名他们都清楚，更清楚张青云的分量，哪怕他们在地方上是赫赫威凛的人物，但是在张青云面前，他们无一例外都不敢托大。 这一通见礼完毕，赵家三代子弟其余的人都只是草草见面，张青云便坐在了和李韶山他们这一桌。赵文风愣了一下，他本来是安排张青云坐在何昆旁边的，因为李韶山这一桌和张青云的身份差距都有些大，但张青云已经落座了，他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李韶山却笑道：“青云啊，你坐这个位置可让我们受宠若惊喽我看三哥好像已经专门给你留了一个特殊位置。你却是辜负了他一番热心了。” 张青云愣了一下，眉头微蹙，拍了拍李韶山的肩膀，道：“你这个大姐夫，我看你真得下去历练了，再在财政部呆下去，可能思想更加反动。” 李韶山脸色变了变，不说话了。张青云含笑不语，他隐约听到了一些传闻，李韶山好像和赵文风有些不对付了。起因是李韶山想下放，偏偏赵文风又希望他继续留在财政部，赵文风可能是想在财政部这样重要的地方有自己的人，做事情方便很多。 两人就这个问题无法达成共识，赵文风现在在赵家的位置又不是李韶山能比的，自然也没有太多的耐心和李韶山啰嗦，事情最后闹到赵南下那里，搞得大家都很不愉快。 李韶山是赵南下的女婿，可张青云看得出来，他这个女婿当得并不开心，就不知道赵南下这次如果再进一步后，李韶山是否能够有所突破。 从私交上来说，李韶山好张青云是很不错的，他的老婆赵佳美生意现在做得红红火火，赵佳瑶给予她的帮助也非常大，李韶山人品比较可靠，张青云找他办事他从来都是认认真真，从不推诿。所以，张青云对于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得了，韶山，我看你不用愁眉苦脸了过几天我去占部长家里，我带你一起过去，有些事情不能老指望四叔。你也知道，四叔位置越高，他需要顾及的面也越广，哪里什么事情都能够面面俱到？”张青云道。 李韶山听张青云这样说，他精神大振，感激的看了张青云一眼道：“你能给我掏心窝子，我这个大姐夫心中真是太感动了。你说得很对，实话讲，我一直都是羡慕你的，你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不像我们，我们就像木偶一样，自己的前途和未来都把握不了的。看上去好像光光鲜鲜，好像很有面子，其实别人把我们当个屁……” 李韶山这话说得声音不小，桌子上另外几人也听到了，但是没有一个敢吭声，都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张青云一语不发，他是看出来了，这次李韶山和赵南下闹得够厉害的了，不然李韶山不会这么没分寸。 当然，张青云本人对赵家的行为处事也并不完全认同的。像赵家这样的家族，太势利了就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吃饭，谁坐什么位置，不是按照亲疏来分的，都是按照实力和地位来排的。 李韶山就没有资格坐在赵文风和赵山东他们那一桌，而赵传则可以和赵南下这些长辈坐一桌，这些种种，无一不是体现了这个家族的等级。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面，亲情的东西被最大程度上淡化，处处充斥的都是世俗的名利，张青云一向对此就颇为反感。 当然，赵家的种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没想过去改变什么。他的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楚，像这样来赵家吃团年饭，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赵家女婿而已，不存在其他任何其他原因。 一顿团年饭吃完，张青云能够感觉到很多赵家子弟好像是如蒙大赦了，纷纷驾车离开。显然，他们中间有很多人其实也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只是不得已而已。 当然，张青云夫妇这个时候还不能走，赵南下每年团年饭后都开一个家庭会议，参会的人都是赵家最杰出的子弟，张青云这次也被要求参加。 对这样的要求，张青云自然不会拒绝，他和赵家的关系，冷暖自知。能够近一些固然好，毕竟多条关系多条路，但是仅仅只是如此而已，像这样的家庭会上，张青云是断然不会说什么话的。 但是，世事总是事与愿违，就在饭后大家闲聊的当口，赵传过来一手拉着张青云的胳膊，附耳对他道：“青云，四叔让你我两人还有文风、山东去见他呢” 张青云皱眉道：“不是说开什么会吗？怎么回事啊？” 赵传干咳了两声，道：“行了，你就不多问了我们过去吧，四叔特意让我叫你的。” 张青云点点头，他正和李韶山聊天，不好就这样走开，赵传道：“我先过去，就在内进左侧的房间里面，你马上过来吧” 看着赵传离开，李韶山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半晌压低声音道：“青云呐，你可是个香馍馍，你可知道，爸爸让你们开的这个会，可是我们家最高级别的会了，实在没想到你能够参加。”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道：“我记得很多年以前，也就是你刚和佳瑶搞对象的那当口，那一年也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你的形象被塑造成了一个极其恶劣的无赖。哈哈，谁能想到到了今天，你这个无赖却能成为连爸爸都不能忽视的存在呢？” 李韶山大笑起来，不住的推张青云，示意让他进去，他自己却转身离开，留下的只是一个萧索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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