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男爵上玛奈弗太太家时的心绪是可想而知的;他几乎忘了老年得子的事,罗杰刚才拿出朋友的真情点醒了他。可是瓦莱丽的影响,使男爵吃饭吃到一半也附 了大家的兴,而且因为要忘记他的心事,起哄得格外厉害。可怜虫想不到那天晚上已经夹在他的幸福和人事处长所说的危险中间无处可逃,就是说在玛奈弗太太与他 的地位之间,他必需有所选择。
十一点光景,客厅里高朋满座,正是晚会顶热闹的时节,瓦莱丽带了埃克托坐在便榻的一角咬着他的耳朵:
“我的好人,你女儿因为文赛斯拉到这里来了大生其气,丢下他不管了。奥棠丝脾气这么坏!你不妨向文赛斯拉把那个糊涂姑娘写给他的信要来看看。他们夫妇 的分居,人家一定要说是为了我,你想这对我多么不利,良家妇女攻击人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手段。我除了把一个家弄得宾至如归以外,又没有别的错;她却装做吃 了大亏,把罪名加在我头上,真是岂有此理!要是你爱我,你得把小夫妻劝和,替我洗刷清楚。我又不希罕招待你女婿,是你把他带来的,替我带回去吧!要是你在 家里还有一点儿威严,你很可以叫你太太去转圜。你替我告诉她,告诉你那个老伴:如果人家冤枉我拆散夫妻,离间家庭,说我养了丈人又养了女婿,那么老实不客 气,我有我的作风,要名副其实的把她们干一下!贝特不是在说要离开我了吗?……她觉得家庭比我更要紧,那我不怪她。她跟我说,除非小夫妻和好,她不能再在 这儿待下去。咱们可有趣啦,开销要加上三倍!……”
男爵听见女儿出了事,便说:“噢!这个吗,我会去安排的。”
“好,那么再谈第二件……科凯的位置呢?”
“这个,”男爵眼睛低了下去,“就不说办不到,也是很难很难!……”
“办不到?”玛奈弗太太咬着男爵的耳朵。“亲爱的埃克托,你还不知道玛奈弗铤而走险,会做出什么事来呢。我现在完全落在他手里;利益所在,他是象多数 男人一样不顾廉耻的;就因为他卑鄙、无能,所以仇恨的心特别狠。你如今把我弄成这个局面,我只好由他处分。我不得不跟他敷衍几天,可能他从此守在我屋里不 走呢。”
于洛听到这里不禁大跳一下。
“他只有当了科长才肯把我放松。这是他卑鄙,可也是势所必然。”
“瓦莱丽,你爱我吗?”
“在我眼前这种情形之下你还提出这种问句,简直是下等人的侮辱……”
“嗳,要是我尝试一下,光是尝试一下,去向元帅要求玛奈弗的位置,我马上就得下台,玛奈弗马上就得开差。”
“我以为你跟亲王是知交呢!”
“当然,他对我不能再好了;可是孩子,元帅上面还有别人……譬如说,还有内阁会议……多等一些时候,多绕几个圈子,我们才好达到目的。要成功,必须等人家有求于我;那时我可以说:好,礼尚往来,公平交易……”
“可怜的埃克托,要是我把这些话告诉玛奈弗,他一定会跟我们捣乱的。要么你就自己去对他说,叫他等吧,我不管。噢!我知道要倒霉了,他有方法治我的,他要守在我屋里……
喂,别忘了孩子那笔存款。”
于洛觉得自己的快乐受了威胁,便把玛奈弗邀到一边;一想到这痨病鬼会呆在他漂亮女人的屋里,他害怕得不得了,以至他素来对待玛奈弗的气焰,也破题儿第一遭收了起来。
“玛奈弗,我的好朋友,今天我们谈到了你的问题!你一下子当不成科长……要等些时候。”
“我一定要当科长,男爵,”玛奈弗斩钉截铁的回答。
“可是,朋友……”
“我一定要当科长,男爵,”玛奈弗冷冷的重复一遍,望望男爵又望望瓦莱丽。“你使我女人不得不来迁就我,我就把她留下了;因为,我的好朋友,她可爱得很呢,”他刻薄万分的补上一句。“我是这儿的主人,不象你在部里作不了主。”
男爵那时心里的痛苦,好似最**的牙痛,几乎眼泪都掉下来。在扮演这短短一幕的时间,瓦莱丽咬着亨利·德·蒙泰斯的耳朵,告诉他玛奈弗的意思,以便把蒙泰斯暂时摆脱几天。
四个信徒中间,惟有克勒韦尔不受影响,他有他那所小房子;所以他摆出一副得意忘形,肆无忌惮的神气,全不理会瓦莱丽挤眉弄眼的警告。他五官七窍,没有一处不表示他的为父之乐。瓦莱丽过去凑着耳朵埋怨了他一句,他却抓着她的手回答说:
“明天,我的公爵夫人,你的公馆好到手啦!……因为明儿是正式标卖的日子。”
“那么家具呢?”她笑着问。
“我有一千股凡尔赛铁路股票,一百二十五法郎买进的;我得到内幕消息,两条路线要合并,股票好涨到三百法郎。你的屋子将来要装修得象王宫一样!……可是你得专心向我一个人,是不是?……”
“是的,胖子区长,”她笑着说,“可是你放稳重一点!你得尊重将来的克勒韦尔太太。”
“亲爱的姊夫,”贝特过来对男爵说,“明天一早我就上阿黛莉娜家;你明白,我再留在这儿不象话了。我替你哥哥管家去吧。”
“我今晚回家。”
“那么我明儿来吃中饭,”李斯贝特笑着回答。
她知道明天家里那一幕不能少了她这个角色。她清早就上维克托兰家报告奥棠丝与文赛斯拉分居的消息。
男爵十点半左右回去,碰上玛丽埃特与路易丝忙了一天正在关大门,所以不用打铃就进去了。为了不得不规规矩矩回家,他满肚子不高兴,径自走向太太的卧 房。从半开的门内,他瞥见她跪在十字架下一心一意在祷告。她那个极有表情的姿态,大可作为画家或雕刻家杰作的模特儿,使他们成名。阿黛莉娜激昂慷慨的,高 声念着:
“我的上帝,求你大慈大悲,指点他回头吧!……”
原来男爵夫人在那里为她的埃克托祈祷。此情比景,跟他刚才离开的景象多么不同;她的祷告又显然是为了当天的事;男爵感动之下,叹了一口气。阿黛莉娜满 面泪痕的回过头来,真以为祷告有了灵验,纵起**,欣喜若狂的抱住了她的埃克托。以妻子而论,阿黛莉娜早已兴趣全无,苦恼把她的回忆都赶跑了。她心中只剩 下母性,家庭的名誉,一个基督徒的妻子对一个误入歧途的丈夫的最纯洁的感情,那是女人万念俱灰之后始终不会消灭的。这些情绪我们都不难猜想得到。
“埃克托!你还会回来吗?上帝能不能哀怜我们这一家?”
“亲爱的阿黛莉娜!”男爵把太太扶在他身旁一张椅子里坐下,“我从没见过象你这样圣洁的女子,我久已配不上你了。”
“不用你费什么事,朋友,”她拿起于洛的手;她拚命发抖,好似害了什么神经性的**,“你一举手之间一切都可以恢复旧规……”
她不敢往下再说,觉得每句话都象责备,而她不愿意这次会面给她的快乐有一点儿残缺。
“我是为了奥棠丝回来的,”男爵接着说,“这孩子轻举妄动,对我们的影响可能比我为瓦莱丽的痴情更糟。咱们明儿再谈。玛丽埃特说奥棠丝已经睡觉,不用惊动她了。”
“对,”于洛太太说着,只觉得一阵心酸。她猜到男爵回来不是为了看看家里的人,而是另有作用。“明儿再让她歇一天吧,可怜的孩子教人看了也不忍,整整哭了一天。”
下一天早上九点半,男爵教人通知了女儿,在空荡荡的大客厅里等着。他踱来踱去地盘算用什么理由才能克服这个最难克服的固执;受了侵犯决不甘休的少妇,心念之坚正如一个清白无辜的青年,既不懂得**与势利的玩意儿,也不懂得社会上委曲求全的苦衷。
“我来了,爸爸!”不胜痛苦、脸色惨白的奥棠丝,声音还在发抖。
于洛坐在椅子上,搂着女儿的腰,硬要她坐在他的膝盖上,吻着她的额角:
“嗳,孩子,夫妻之间一吵嘴,咱们就发脾气了吗?……一个有教养的姑娘决不如此。我的奥棠丝不应该事先不请示父母,自顾自采取决绝的行动,象离开家 庭、抛弃丈夫一类的事。要是你来看了贤慧的母亲,你决不致使我这样伤心!……你不知道社会的可怕。人家可以说是你丈夫把你送回娘家的。象你这样在母亲膝下 长大的孩子,比旁的孩子长成得更慢,因为你不了解人生!象你对文赛斯拉那种天真活泼的热情,什么都不加考虑,单凭一时的冲动。心里一有气,头脑就昏了。一 个人为报仇,能够忘记了法庭,把巴黎放火烧起来。我做父亲的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等到我说你有失体统,你可以相信我的话是不错的;而我还没跟你提到我的辛酸 我的痛苦呢,因为你把罪名加在一个女人头上,可是你既不知道那女人的心,更不知道她的敌意可能狠毒到什么地步……唉,你啊,那么坦白、天真、纯洁,你什么 都没有想到;你可能受到污辱,受到毁谤。并且,我的小天使,你把玩笑当了真;我,我敢向你担保,你的丈夫根本没有什么错。玛奈弗太太……”
至此为止,男爵象外交家一样把责备说得非常婉转。他安排好一个巧妙的引子,然后提到那个名字;可是奥棠丝一听到名字,就象给人触到了伤口似的浑身一震。
“你听我说,我是有经验的,我一切都看在眼里,”男爵不许女儿开口,继续说他的。“那位太太对你丈夫很冷淡。你是上了当,不信,我可以拿证据给你看。昨天,哪,文赛斯拉在那儿吃饭……”
“在那儿吃饭?……”奥棠丝站了起来,不胜厌恶的望着父亲。“昨天!看过了我的信还?……噢!天哪!……干吗我要结婚,不进修道院?可恨我有了孩子,我的生命已经不属于我了!”说到这里她嚎啕大哭了。
这些眼泪落在于洛太太的心上,她从房里出来把女儿抱在怀里,哀痛之下,便胡乱的说了一大堆慰问的话。
“呦,哭起来了!……”男爵心里想,“本来什么都顺顺当当的!现在,女人一哭不就完了吗?”
“孩子,”男爵夫人说,“听你爸爸说呀!他是爱我们的,得啦……”
“呃,奥棠丝,我的好孩子,别哭了,你要哭得难看了。哎,哎,拿出一点理性来。乖乖的回家去,我保证文赛斯拉永远不再上那儿走动。如果对心爱的丈夫, 原谅他最轻微的过失,也算得是牺牲的话,我就要你牺牲一下。我要你看在我的白头发面上,看在你所孝敬的母亲面上……你总不愿意我到了老年再过辛酸的日子 吧?……”
奥棠丝象疯子一般,奋不顾身的扑倒在父亲脚下,把没有拴好的头发都抖散了,绝望的伸着手求告:
“父亲,你要我的命了!要我命也可以,至少得让它清清白白的,我一定很高兴的献给你。可是别叫我羞辱了自己,犯了罪再死!我不象母亲!我不能把侮辱吞 下去!要是我回家,妒性发作起来,我会把文赛斯拉杀死,或者做出更要不得的事。请你不要把我力量做不到的事逼我。不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哭我!因为至少我要发 疯……我觉得马上要发疯了!昨天!昨天!看了我的信他还上那女人家里吃饭!……别的男人是不是这样的?……我愿意把性命献给你,可不要叫我含羞蒙垢而 死!……说他的过失轻微?……跟这个女人有了孩子还是过失轻微?”
“孩子?……”于洛倒退了两步。“呃!这明明是开玩笑!”
这时维克托兰和贝姨一齐来到,看到这副景象都愣住了。女儿伏在父亲脚下。男爵夫人一声不出,母女的天性与夫妻的感情使她左右为难,吓得只会落眼泪。
“李斯贝特,”男爵抓了老姑娘的手,指着奥棠丝,“你正好来帮我忙。可怜的奥棠丝气糊涂了,以为玛奈弗太太爱上了文赛斯拉,其实瓦莱丽只想要一座雕像。”
“大利拉!”奥棠丝叫道,“我们结婚到现在,他一口气赶成的作品就只有这个。他老人家不能为了我,为了他的孩子工作,却一股热忱的替这个贱人工作……噢!父亲,把我杀了吧,你每句话都是一把刀。”
李斯贝特向维克托兰和男爵夫人摇摇头,意思之中是指男爵不可救药。
“听我说,姊夫,你要我住在玛奈弗太太楼上替她当家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的为人;可是三年之中我知道了很多事情。这女人真是一个**!她的卑鄙无 耻,只有她那个丑恶**的丈夫比得上。你蒙在鼓里,给这些人当冤大头,你才不知道他们要把你害到什么田地呢!我不能不对你说个明白,因为你已经陷入泥 坑……”
听到李斯贝特这么说,男爵夫人和女儿望着她的眼风,活象那些虔婆感谢圣母救命时的眼风。
“她,这个该死的女人,想拆散你女婿的家庭;有什么好处?我不知道,我没有那种聪明去了解这些那么恶毒,那么下流的阴谋诡计。玛奈弗太太并不爱你的女 婿,但是要他屈膝,出她的恶气。我刚才狠狠的骂了她一顿,一点不曾冤枉她。她是一个毫无廉耻的娼妓,我已经告诉她,我要离开她的屋子,要顾全我的名誉…… 第一我是这个家庭里的人。我知道甥女离开文赛斯拉的消息,我就来了!你把瓦莱丽当做圣女,她可的确是这件悲剧的罪魁祸首;我还能在这种女人家里待下去吗? 亲爱的奥棠丝,”她一边说一边故意碰了碰男爵的手臂,“也许上了当,因为这一类的女人,单为要一样小骨董就不惜牺牲别人整个的家庭的。我不信文赛斯拉真有 什么罪过,但是他生性懦弱,我不敢担保他将来不给她灌上迷汤。我已经下了决心。你要送在这女人手里的,她会叫你睡草垫,我不愿意由我来帮你倾家荡产,我在 那儿住了三年就是想挽救这一点。姊夫,你受了骗。只消你敢坚决声明,绝对不管那下流的玛奈弗升级的事,你等着瞧罢,包你出事!他们为此预备好一套把戏要你 出丑呢。”
李斯贝特把姨甥扶起,热烈的拥抱她,咬着她的耳朵说:
“亲爱的奥棠丝,拿定主意!”
男爵夫人拥抱她的贝特妹妹,因为代她出了气而表示很感激。当着父亲,全家都不出声;以他的聪明,他自然懂得这个静默的意义。他脑门上、脸上,布满了狂怒的气息:根根血管都爆起,眼睛发了红,脸色青一块白一块。阿黛莉娜赶紧扑在他脚下,抓了他的手:
“朋友,朋友,别生气啊!”
“你们都不把我当人了!”男爵流露出一句良心的呼声。
我们自己做的错事总是肚里有数。我们几乎老是以为受害的人对我们一定恨如切齿;而尽管我们多方作假,一受到突如其来的责罚,我们的嘴巴或是脸色自然会招供,好似从前的罪犯在刽子手面前招供一样。
“我们的孩子,”他继续招供,“结果变成了我们的仇敌。”
“父亲,”维克托兰叫着。
“你打断了你父亲的话!……”男爵瞪着儿子大吼一声。
“父亲,听我说,”维克托兰声音很坚决很清楚,正是清教徒议员的声音,“我知道应该怎么尊重您,永远不会对您失掉敬意。我永远是您最卑恭最服从的儿子。”
凡是到国会旁听过的人都知道:用这种叠床架屋的话缓和对方的怒气、以拖延时间,是议会战术的惯技。维克托兰接着说:
“我们决不是您的敌人;我跟岳父克勒韦尔闹翻,因为向沃维奈赎回了六万法郎借票,而这笔钱,不消说是在玛奈弗太太手里。噢!父亲,我决不埋怨您,”他 看见男爵做了一个手势,便补上一句,“我只附和贝姨的意见,并且请您注意,虽然我对您的忠诚是盲目的,无限的,不幸我们的财源却是有限的。”
“又是钱!”痴情的老人给这番理由驳倒了,望一张椅子上倒了下去。“而这还是我的儿子!……你的钱,会还你的,先生!”说着他站了起来。
他望客厅的门走去。
“埃克托!”
这声叫喊使男爵回过头来,突然老泪纵横的面对着妻子,她绝望之下用力抱住了他,说:
“你别这样的走呀……别生着气离开我们。我一句都没有说你啊,我!……”
一听到这悲壮的呼声,孩子们一齐跪倒在父亲脚下。
“我们都爱你的,”奥棠丝说。
李斯贝特,一动不动好似石像一般望着这些人物,傲然微笑。这时候于洛元帅进了穿堂,已经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了。全家的人都知道非瞒住他不可;当时的景象便立刻换了一幕。
两个孩子赶紧站起,而个个人都在设法遮掩他们的情绪。
玛丽埃特在门口和一个兵吵了起来,他叫叫嚷嚷的吵急了,厨娘只得走进客厅说:
“先生,有一个从阿尔及利亚回来的军需兵,一定要跟您说话。”
“让他等着。”
“先生,”玛丽埃特凑着主人的耳朵,“他要我轻轻的告诉您,说是为了您叔叔的事。”
男爵打了一个寒噤,以为两个月来私下问叔岳要的钱,预备还债的钱,送到了。他丢下家人奔向穿堂,看见来人是一张阿尔萨斯人的脸。
“是于洛男爵吗?”
“是啊……”
“是男爵自己吗?”
“是啊。”
军需兵一边说一边从军帽夹层里掏出一封信,男爵急急的拆开,念道:
侄婿青览:我非但没法送上十万法郎,连我的地位都无法维持,如果你不采取断然行动救我的话。有一位检察官跟我们找麻烦,满嘴仁义道德,对我们的机关胡 说霸道。没有办法教这个臭官儿住嘴。要是陆军部让那些法官支配,我就完啦。送信的人是可靠的,你得设法给他升级,他替我们出过力。别让我落在乌鸦嘴里!①
①乌鸦是骂法官,因法官穿黑衣。
这封信对男爵不啻晴天霹雳。他看出那是文武衙门开始明争暗斗,(阿尔及利亚至今还是这种情形),必须立刻想出办法应付当前的乱子。他要军需兵明天再来,说了些给他晋级之类的好话,把他打发走了,他回进客厅。
“大哥,你好,我马上要走了!”他对元帅说。——“再见,孩子们;再见,阿黛莉娜。”——“贝特,你怎么办呢?”
“我吗,我去替元帅管家。这个也吧,那个也吧,我总得一辈子替你们当差。”
“我没有跟你商量好之前,你先不要离开瓦莱丽,”于洛咬着贝姨的耳朵吩咐。——“再见,奥棠丝,你这个不听话的小鬼,放明白一点;我有了紧急公事,你的问题以后再谈。
你想一想吧,我的小猫咪,”他说着把她拥抱了一下。
他离家时显而易见那么慌张,使太太和孩子们都非常着急。
“贝特,”男爵夫人说,“我们要知道埃克托有些什么事,我从来没有看见他慌成这个样子;你在那个女人家再待两三天吧;他对她是无话不谈的,我们可以打听出他为什么突然变色。你放心,你跟元帅的亲事我们会安排的,那是非办不可的了。”
“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今天这股勇气,”奥棠丝拥抱着贝特说。
“你替可怜的母亲出了一口气,”维克托兰说。
元帅看见大家对贝特这般亲热,只觉得莫名其妙;贝特却把这一幕向瓦莱丽报告去了。
这一段描写,使一般清白纯洁的人,看到玛奈弗太太一流的女子对于家庭的种种祸害,看到她们用什么方法去侵害表面上渺不相关的,可怜的贤德的女人。如果 把这些纠纷移到上层社会,把君王的情妇所能促成的乱源想象一下,那么,一个律身谨严,持家有法的贤君所能加惠于人民的,也就不难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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