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

作者:维克多·雨果


  ①据希腊神话,西绪福斯(Sisyphe)原是科林斯王,为人残忍苛刻,死后在地狱中被罚推一巨石上山,到了山顶,巨石滚回山脚,还要再推上山。
  ②奥沙(Ossa)和贝利翁(Pélion)是希腊的两座山,神话中的巨人想上天,就把奥沙堆在贝利翁上面。
  ③九三指一七九三年,这一年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达到高潮。八九指一七八九年,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开始。
  ④热月九日即一七九四年七月二十七日,吉伦特派与王党勾结,组织反革命叛乱,处死罗伯斯庇尔等二十二人。八月十日指一七九二年八月十日巴黎人民起义,君主政体被推翻。
  ⑤雾月十八日即一七九九年十一月九日,拿破仑由埃及返法,推翻督政府。一月二十一日即一七九三年一月二十一日,法王路易十六被处死刑。
  ⑥萄月十三日指一七九五年十月五日,保王党暴动分子进攻国民公会,拿破仑指挥共和军击败了保王党人。牧月一日指一七九五年五月二十日,人民起义反对国民公会,要求肃清自热月九日后一直存在的反动势力。
  ⑦一八三○年七月革命,推翻了波旁王朝。一八四八年巴黎二月革命,宣布成立第二共和国。
  ⑧西奈(SinaiD),在埃及。《圣经》记载,上帝在西奈向摩西传授十戒。
  正如我们以前讲到过,它以革命的名义进攻,向什么进攻?向革命。它,这街垒,是冒险、紊乱和惊慌,是误解和未知之物,它的对立面是制宪议会、人民的主权、普选权、国家、共和政体,这是《卡玛尼奥拉》向《马赛曲》的挑战。
  狂妄而又勇敢的挑战,因为这老郊区是一个英雄。
  郊区和棱堡是相互支援的,郊区支持棱堡,棱堡也凭借郊区。这广阔的棱堡象伸展在海边的悬崖,攻打非洲的将军们的策略在那儿碰了壁。它的岩**,它的那些肿瘤,那些疣子,以及弯腰驼背的怪态,似乎在烟幕中挤眉弄眼,嘲弄冷笑。开花炮弹在这怪物中消失了,炮弹钻进去,被吞没了,沉入深坑;炮弹只能打个窟窿;炮轰这杂乱的一堆有什么意义呢?那些联队,经历过最凶险的战争场面,却惶惑不安地望着这只鬃毛竖得象野猪、巨大如山的猛兽堡垒而束手无策。
  离此一公里,在通往林荫大道、挨近水塔的大庙街转角上,如果有人胆敢在达尔麻尼商店铺面所形成的角上把头伸出去,他准会远远看到在运河那一边,在向上通往贝尔维尔坡道的街的顶端,一堵怪墙有房子正面的三层楼那么高,好象是左右两排楼房的连接线,就象这条街自动折叠起来成为一片高墙似的,突然堵塞了去路。这墙是铺路石砌成的。它笔直、整齐、冷酷、垂直,是用角尺、拉线和铅锤来达到这一平正和划一的。墙上显然缺乏水泥,但正象某些罗马的墙壁,对建筑物本身的坚固朴实却丝毫无损。看了它的高度,我们可以猜到它的深度。它的檐部和墙基是严格平行的。在那灰色的墙面上,我们可以辨别出这儿那儿有一些几乎看不出来的黑线条似的枪眼,以相等的距离相互间隔着。街上望到头也不见一个人影,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在纵深处竖起的这块挡路牌使街道变成了死胡同。墙壁肃立,静止,不见人影,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没有叫喊,没有声音,没有呼吸,这是一座坟。
  六月眩目的阳光笼罩着这怪物。
  这就是大庙郊区的街垒。
  当你到达现场见到了它,最勇敢的人,见到这神秘的东西出现在眼前,都免不了会沉思默想起来。这街垒经过修饰、榫合,呈叠瓦状排列,笔直而对称,但阴森可怕。这里既有科学又有黑暗。我们感到这个街垒的首领是一个几何学家或一个鬼怪。见到的人都窃窃私语。
  有时候如果有人——士兵、军官或民众代表——冒险越过这静悄悄的街心,我们就会听见尖锐而的呼啸声,于是过路人倒下、受伤或死去,如果他幸免了,我们就看见一颗子弹射进关着的百叶窗、碎石缝或墙壁的沙灰里去。有时是一个实心炮弹,因为街垒中的人把两段生铁煤气管制成两门小炮,一端用麻绳头及耐火泥堵塞起来,丝毫不浪费火药,几乎百发百中。到处躺着一些死尸,铺路石上有一摊一摊的鲜血。我记得有只白粉蝶在街上飞来飞去,可见夏日依然君临一切。
  附近的大门道里,挤满了受伤的人。
  在这儿,人感到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所瞄准,并且知道整条街都被人瞄准着。
  运河的拱桥在大庙郊区的入口处形成一个驼峰式的地势,它后面密集着进攻的队伍,士兵们严肃而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这座静止、阴沉、无动于衷的棱堡,而死亡将从中产生。有几个匍匐前进直至拱桥的高处,小心翼翼地不露出军帽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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