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朗泰尔咿里哇啦说了这一大阵子,接着就是一阵咳嗽,活该。
“说到革命,”若李说,“好象毫无疑问,巴(马)吕斯正在闹恋爱。”
“爱谁,你们知道吗?”赖格尔问。
“不知道。”
“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马吕斯的爱情!”格朗泰尔大声说,“不难想象。马吕斯是一种雾气,他也许找到了一种水蒸气。马吕斯是个诗人类型的人。所谓诗人,就是疯子。天神阿波罗。马吕斯和他的玛丽,或是他的玛丽亚,或是他的玛丽叶特,或是他的玛丽容,那应当是一对怪有趣的情人。我能想象那是怎么回事。一往情深竟然忘了**。在地球上玉洁冰清,在无极中成双成对。他们是两个能感觉的灵魂。他们双双在星星里就寝。”
格朗泰尔正准备喝他那第二瓶酒,也许还准备再唠叨几句,这时,从那楼梯口的方洞里,冒出一个陌生人。这是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一身破烂,个子很小,黄脸皮,突嘴巴,眼睛灵活,头发异常浓厚,浑身雨水淋漓,神情愉快。
这孩子显然是不认识那三个人的,但是他毫不迟疑,一上来便对着赖格尔·德·莫问道:
“您就是博须埃先生吧?”
“那是我的别名,”赖格尔回答说,“你找我干什么?”
“是这样,林荫大道上的一个黄毛高个子对我说:‘你认得于什鲁大妈吗?’我说:‘认得,麻厂街那个老头儿的寡妇。’他又对我说:‘你到那里去一趟,你到那里去找博须埃先生,对他说,我要你告诉他:ABC。’他这是存心和你开玩笑,不是吗?
他给了我十个苏。”
“若李,借给我十个苏,”赖格尔说,转过头来他又对格朗泰尔说:“格朗泰尔,借给我十个苏。”
赖格尔把借来的二十个苏给了那男孩。
“谢谢,先生。”那小孩说。
“你叫什么名字?”赖格尔说问。
“我叫小萝卜,我是伽弗洛什的朋友。”
“你就待在我们这儿吧。”赖格尔说。
“和我们一道吃午饭。”格朗泰尔说。
那孩子回答说:
“不成,我是游行队伍里的,归我喊打倒波林尼雅克。”
他把一只脚向后退一大步,这是行最高敬礼的姿势,转身走了。
孩子走了以后,格朗泰尔又开动话匣子:
“这是一个纯粹的野伢子。野伢子种类繁多。公证人的野伢子叫跳沟娃,厨师的野伢子叫沙锅,面包房的野伢子叫炉罩,侍从的野伢子叫小厮,海员的野伢子叫水鬼,士兵的野伢子叫小蹄子,油画家的野伢子叫小邋遢,商人的野伢子叫跑腿,侍臣的野伢子叫听差,国王的野伢子叫太子,神仙鬼怪的野伢子叫小精灵。”
这时,赖格尔若有所思,他低声说着:“ABC,那就是说,拉马克的安葬。”
“那个所谓黄毛高个子,一定是安灼拉,他派人来通知你了。”格朗泰尔说。
“我们去不去呢?”博须埃问。
“正在下雨,”若李说,“我发了誓的,跳大坑,有我,淋雨却不干。我不愿意伤风感报(冒)。”
“我就待在这儿,”格朗泰尔说,“我觉得吃午饭比送棺材来得有味些。”
“这么说,我们都留下,”赖格尔接着说,“好吧,我们继续喝酒。再说我们可以错过送葬,但不会错过暴动。”
“啊!暴动,有我一份。”若李喊着说。
赖格尔连连搓着两只手。
“我们一定要替一八三○年的革命补一堂课。那次革命确实叫人民不舒服。”
“你们的革命,在我看来,几乎是可有可无的,”格朗泰尔说,“我不厌恶现在这个政府。那是一顶用棉布小帽做衬里的王冠。这国王的权杖有一头是装了一把雨伞的。今天这样的天气使我想起,路易-菲力浦的权杖能起两种作用,他可以伸出代表王权的一头来反对老百姓,又可以把另一头的雨伞打开来反对天老爷。”
厅堂里黑咕隆咚,一阵乌云把光线全遮没了。酒店里,街上,都没有人,大家全“看热闹”去了。
“现在究竟是中午还是半夜?”博须埃喊着说,“啥也瞧不见。吉布洛特,拿灯来。”
格朗泰尔愁眉苦眼,只顾喝酒。
“安灼拉瞧不起我,”他嘴里念着说,“安灼拉捉**过,若李病了,格朗泰尔醉了。他派小萝卜是来找博须埃的。要是他肯来找我,我是会跟他走的。安灼拉想错了,算他倒霉!我不会去送他的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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