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贝弗努托·切利尼(Bevenuto Cellini,1500—1571),意大利雕塑家及金银器皿镂刻艺术家。
②维庸(Villon,1431—约1463),法国诗人,一生好与盗匪为伍。
当时他怕人发现,不便弯腰,因而左腿上的绑索未能割断。
那些匪徒已从最初的惊讶中醒了过来。
“不用慌,”比格纳耶对德纳第说,“他还有一条腿是绑着的,他没法逃走。我担保。是我把他那蹄子捆上的。”
这时被绑人提高嗓子说:
“你们这些倒霉蛋,要知道,我的这条命是不值得怎么保护的。可是,你们如果认为有本领强迫我说话,强迫我写我不愿意写的什么,说我不愿意说的话……”
他揎起左边衣袖,说道:
“瞧。”
同时他伸直左臂,右手捏住钝口凿的木柄,把白热的凿子压在**裸的肉上。
肉被烧得哧哧作响,穷窟里顿时散布开了行刑室里特有的臭味。马吕斯吓得心惊肉跳,两腿发软,匪徒们也人人战栗,而那奇怪的老人只是脸上微微有点紧蹙,当那块红铁向冒着烟的肉里沉下去时,他若无其事地,几乎是威风凛凛地,把他那双不含恨意的美目紧盯着德纳第,痛苦全消失在庄严肃穆的神态中了。
在伟大崇高的性格里,躯壳和感官因肉体的痛苦而起的反抗能使灵魂显现于眉宇,正如士兵们的哗变迫使军官露面。“你们这些可怜虫,”他说,“不要以为我有什么比你们更可怕的地方。”
说着,他把凿子从伤口里**,向开着的窗子丢出去,那发红的骇人工具连翻几个筋斗,消失的黑夜中,远远地落在积雪里熄灭了。
那被绑人又说:
“你们要拿我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已经放弃了自卫武器。
“抓住他!”德纳第说。
两个匪徒把住了他的肩膀,那个戴着面具、用肚子说话的人,走过去立在他对面,举起那把钥匙,准备在他稍稍动一下的时候,便捶通他的脑门。
这时,马吕斯听到有人在他的下面,墙脚边,低声交谈,但因靠得太近,望不见说话的人,他们说的是:
“只有一个办法了。”
“把他一劈两!”
“对。”
是那夫妇俩在商量。
德纳第慢腾腾地走到桌子眼前,抽开抽屉,拿出那把尖刀。
马吕斯紧捏着手枪的圆柄,为难到了极点。两种声音在他心里已经搅了一个钟头了,一个教他尊重父亲的遗嘱,一个喊着要他救那被绑的人。这两种声音仍在无休无止地搏斗,使他濒于死亡。他一直在渺渺茫茫地希望能找到一条孝义两全的路,却始终没有发现这种可能性。但是危险已逼近,观望已超出最终的极限,德纳第手执尖刀,站在和被绑人相距几步的地方思忖。
马吕斯慌乱无主,朝四面乱望。这是人在绝望中的无可奈何的机械动作。
他忽然惊了一下。
圆月的一道亮光正照射在他脚旁的桌子上,仿佛要把一张纸指给他看。他瞥见了德纳第家大姑娘早晨在纸上写下的那行大字:
雷子来了。
一线光明穿过马吕斯的脑子,他有了一个主意,这正是他所寻求的方法,解决那个一直使他痛苦万分,既要撇开凶手,又要搭救受害人的难题的办法。他跪在抽斗柜上,伸出手臂,抓起那张纸,轻轻地从墙上剥下一块石灰,裹在纸里面,通过墙窟窿丢到了隔壁屋子中间。
正是时候。德纳第已克服他最后的恐惧或最后的顾虑,正走向那被绑人。
“掉下了什么东西!”德纳第大娘喊道。
“什么?”她的丈夫问。
那妇人向前抢上一步,把裹在纸里的石灰拾了起来。
她把它递给丈夫。
“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德纳第问。
“见鬼!”那妇人说,“你要它从什么地方来?是从窗口来的。”
“我看见它飞进来的。”比格纳耶说。
德纳第连忙把纸打开,凑到蜡烛旁边去看。
“这是爱潘妮的字。有鬼!”
他向他女人做了个手势,她连忙上前,他把写在纸上的那行字指给她看,随即低声说:
“快!准备软梯!让这块肥肉留在老鼠洞里,我们赶快逃!”
“不捅这人的脖子了?”德纳第大娘问。
“来不及了。”
“从哪儿逃?”比格纳耶接着问。
“从窗口,”德纳第回答。“潘妮既然能从窗口把这石子丢进来,说明房子的这面还没有被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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