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

作者:维克多·雨果


  ①一七七二年,俄、普、奥三国初次瓜分波兰。
  ②一八一五年,拿破仑失败后,俄、普、奥三战胜国在维也纳举行会议。
  古费拉克的父亲叫德·古费拉克先生。对贵族的风尚,在王朝复辟期间,资产阶级有过这样一种错误的认识,那就是他们很重视这个小小的字。我们知道,这个小小的字并没有什么含义。可是《密涅瓦》①时代的资产阶级把这可怜的“德”字看得那么高,以致认为非把它废掉不可。德·肖弗兰先生改称为肖弗兰先生,德·科马尔丹先生改称为科马尔丹先生,德·贡斯当·德·勒贝克先生改称为班加曼·贡斯当先生,德·拉斐德先生改称为拉斐德②先生。古费拉克不甘落后,也干脆自称为古费拉克。
  关于古费拉克,我们几乎可以仅仅只谈这些,并只补充这么一点:古费拉克象多罗米埃③。
  ①《密涅瓦》(Minerve),法国王朝复辟时期一种流行的周刊。
  ②拉斐德(Lafayette,1757—1834),法国将军,北美殖民地独立战争(1775—1783)的参加者,十八世纪末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大资产阶级的领袖之一。一七九二年八月十日后逃往国外,一八三○年七月革命的领袖之一。
  ③多罗术埃,即珂赛特的父亲,见本书第一部。
  古费拉克确实具有人们称为鬼聪明的那种青春热力。这种热力,和小猫的可爱一样,过后是会消失的,整个这种妩媚潇洒的风度,在两只脚上,会变成资产阶级,在四个爪子上,便会变成老猫。
  这种鬼聪明在年年走出学校和年年应征入伍的青年中,几乎是老一套,一辈又一辈地彼此竞相传递着,因此,正如刚才我们指出的,任何一个人如果在一八二八年听到古费拉克谈话,便会以为自己是在一八一七年听到多罗米埃谈话。不过古费拉克是个诚实的孩子。从表现出来的聪明看,多罗米埃和他有着同样的外貌,可是在外貌的后面他们是大不相同的。存在于他们里面的那两个内在的人,彼此是截然不同的。在多罗米埃身上蕴藏着一个法官,在古费拉克身上蕴藏着一个武士。
  安灼拉是首领,公白飞是向导,古费拉克是中心。其他的人发着较多的光,而他散着更多的热,事实是他有一个中心人物所应有的种种品质。
  巴阿雷参加过一八二二年六月年轻的拉勒芒①出殡那天的流血冲突。
  ①拉勒芒(Lallemand),参加一八二二年六月自由派游行示威的被害者。
  巴阿雷是个善于诙谐而难与相处的人,诚实,爱花钱,挥霍到近于奢侈,多话到近于悬河,横蛮到近于不择手段,是当魔鬼最好的材料;穿着大胆的坎肩,怀着朱红的见解;捣起乱来,唯恐捣得不够,就是说,他感到再没有什么比争吵更可爱的了,如果这不是**的话;也感到再没有什么比**更可爱的了,如果这不是革命的话。随时都准备砸破一块玻璃,再掘掉一条街上的铺路石,再搞垮一个政府,为的是要看看效果。他是十一年级的学生。他嗅着法律,但不学它。他的铭言是“决不当律师”,他的徽志是个露着一顶方顶帽的便桶柜子。他每次打法学院门前走过时(这对他来说是不常有的事),他便扣好他的骑马服(当时短上衣还没有被发明),并采取卫生措施。望见学院的大门,他便说:“好一个神气的老头儿!”望见院长代尔凡古尔先生,却说:“好一座大建筑!”他常在他的课本里发现歌曲的题材,也常在教师们的身上发现漫画的形象。他无所事事地吃着一笔相当大的学膳费,三千法郎。他的父母是农民,对父母他是知道反复表示敬意的。
  关于他们,他常这样说:“这是些农民,不是资产阶级,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有点智慧。”
  巴阿雷,这个任性的怪人,常在好几个咖啡店里走动,别人有常到的地点,而他却没有。他四处游荡。徘徊,人人都会,唯有游荡是巴黎人的习性。究其实,他是个感觉敏锐的人,不能以貌取人,他是有思想的。
  他在“ABC的朋友们”和其他一些还没有具体成立、要到后来才形成的组织之间,起着联络作用。
  在这一群青年的组织里,有一个秃顶成员。
  阿瓦雷侯爷是在路易十八逃亡那天把他扶上一辆雇用马车而被升为侯爵的,这位侯爷曾谈过这样一件事:国王在一八一四年从加来登陆回到法国时,有个人向他递了一份呈文。国王说:“您想要什么?”“陛下,一个驿站。”“您叫什么名字?”“赖格尔。”①国王皱起眉头,望那呈文上的签字,看见那名字是这样写的:Lesgle。这个波拿巴味道不浓的写法感动了国王,他开始带点笑容了。“陛下,”那个递呈文的人说,“我的祖先是养狗官,诨名叫Lesgueules。这诨名成了我的名字。我叫做LesAgueules,简写是Lesgle,写错便成了L’Aigle。”这样一说,国王越发笑了起来。过后,他把莫城②的驿站派给了他,也许是故意,也许是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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