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陌生客人立起来了。
“什么事?”他问德纳第大娘。
“您瞧不见吗?”德纳第大娘指着那躺在珂赛特脚旁的罪证说。
“那又怎么样呢?”那人又问。
“这贱丫头,”德纳第大娘回答说,“好大胆,她动了孩子们的娃娃!”
“为了这一点事就要大叫大嚷!”那个人说,“她玩了那娃娃又怎么样呢?”
“她用她那脏手臭手碰了它!”德纳第大娘紧接着说。
这时,珂赛特哭得更悲伤了。
“不许哭!”德纳第大娘大吼一声。
那人直冲到临街的大门边,开了门,出去了。
他刚出去,德纳第大娘趁他不在,对准桌子底下狠狠地给了珂赛特一脚尖,踢得那孩子连声惨叫。
大门又开了,那人也回来了,双手捧着我们先头谈过的、全村小把戏都瞻仰了一整天的那个仙女似的娃娃,把它立在珂赛特的面前,说:
“你的,这给你。”
那人来到店里已一个多钟头了,当他独坐深思时,他也许从那餐厅的玻璃窗里早已约略望见窗外的那家灯烛辉煌的玩具店。
珂赛特抬起眼睛,看见那人带来的那个娃娃,就好象看见他捧着太阳向她走来似的,她听见了那从来不曾听见过的话:“这给你。”她望望他,又望望那娃娃,她随即慢慢往后退,紧紧缩到桌子底下墙角里躲起来。
她不再哭,也不再叫,仿佛也不敢再呼吸。
德纳第大娘、爱潘妮、阿兹玛都象木头人似的呆住了。那些喝酒的人也都停了下来。整个店寂静无声。
德纳第大娘一点也不动,一声也不响,心里又开始猜想起来:“这老头儿究竟是个什么人?是个穷人还是个百万富翁?也许两样都是,就是说,是个贼。”
她丈夫德纳第的脸上起了一种富有表现力的皱纹,那种皱纹,每当主宰一个人的那种本能凭它全部的粗暴表现出来时,就会显示在那个人的面孔上。那客店老板反反复复地仔细端详那玩偶和那客人,他仿佛是在嗅那人,嗅到了一袋银子似的。那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他走近他女人的身边,低声对她说:
“那玩意儿至少值三十法郎。傻事干不得。快低声下气好好伺候他。”
鄙俗的性格和天真的性格有一共同点,两者都没有过渡阶段。
“怎么哪,珂赛特!你怎么还不来拿你的娃娃?”德纳第大娘说,她极力想让说话的声音显得柔和,其实那声音里充满了泼辣妇人的又酸又甜的滋味。
珂赛特,半信半疑。从她那洞里钻了出来。
“我的小珂赛特,”德纳第老板也带着一种不胜怜爱的神气跟着说,“这位先生给你一个娃娃。快来拿。它是你的。”
珂赛特怀着恐惧的心情望着那美妙的玩偶。她脸上还满是眼泪,但是她的眼睛,犹如拂晓的天空,已开始显出欢乐奇异的曙光。她当时的感受仿佛是突然听见有人告诉她:“小宝贝,你是法兰西的王后。”
她仿佛觉得,万一她碰一下那娃娃,那就会打雷。
那种想法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因为她认为德纳第大娘会骂她,并且会打她。
可是**力占了上风。她终于走了过来,侧转头,战战兢兢地向着德纳第大娘细声说:
“我可以拿吗,太太?”
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那种又伤心、又害怕、又快乐的神情。
“当然可以,”德纳第大娘说,“那是你的。这位先生已经把它送给你了。”
“真的吗,先生?”珂赛特又问,“是真的吗?是给我的吗,这娘娘?”
那个外来的客人好象忍着满眶的眼泪,他仿佛已被感动到一张嘴便不能不哭的程度。他对珂赛特点了点头,拿着那“娘娘”的手送到她的小手里。
珂赛特连忙把手缩回去,好象那“娘娘”的手烫了她似的,她望着地上不动。我们得补充一句,那时她还把舌头伸得老长。她突然扭转**,心花怒放地抱着那娃娃。
“我叫它做卡特琳。”她说。
珂赛特的破布衣和那玩偶的丝带以及鲜艳的粉红罗衫互相接触,互相偎傍,那确是一种奇观。
“太太,”她又说,“我可以把它放在椅子上吗?”
“可以,我的孩子。”德纳第大娘回答。
现在轮到爱潘妮和阿兹玛望着珂赛特眼红了。
珂赛特把卡特琳放在一张椅子上,自己对着它坐在地上,一点也不动,也不说话,只一心赞叹瞻仰。
“你玩嘛,珂赛特。”那陌生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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