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无所企求啦?"
"是的。"
"那您也无所懊悔吗?"
"既不懊悔,也不企求。我的生活已全部安排好了。"
"人所安排的,世事常会把它打乱。"克洛德说道。
"我是一个怀疑派哲学家,因此我能保持一切平衡。"格兰古瓦应道。
"那您如何谋生呢?"
"依然随时写些史诗和悲剧;不过收入最多的,还是老师您知道的那种功夫,牙齿上摞椅子叠的金字塔。"
"这种职业对一个哲学家来说真是太粗俗了。"
"这也是一种平衡,"格兰古瓦说。"一个人一旦有了一种思想,在任何事情当中都可以发现这种思想的存在。"
"我知道。"副主教答道。
一阵沉默之后,教士接着说,"可是,您还相当穷苦吧?"
"穷,倒不假;苦,却并不苦。"
正在这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我们这两位正在交谈的人看见街尽头出现一队御前弓手,高举长矛,由一个军官率领着,浩浩荡荡,策马而来。这支马队灿烂夺目,马蹄声在石板街街上震响。
"瞧您老盯着那个军官看。"格兰古瓦对副主教说道。
"我认识那个人。"
"他叫什么名字?"
"我想,他叫弗比斯。德。夏托佩尔。"克洛德说道。
"弗比斯!好一个怪名字!有个叫弗比斯的,是伏瓦的伯爵。我记得我认识一个迷上弗比斯的姑娘。"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教士道。
自从这支队伍经过以后,副主教冰冷的外表流露出几分烦躁。他拔腿就往前走。格兰古瓦一贯对他言听计从,于是跟着他往前走。任何人一旦接触了这个具有影响力的人物,也都会这样做的。他们默默走到人烟稀少的贝纳尔丹街,堂。克洛德才停下来。
"您有什么话对我说,老师?"格兰古瓦问他。
"难道您没有发现,"副主教答道,显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些骑兵的服装比您我的漂亮得多。"
格兰古瓦摇了摇头:"真的!与那些钢铁鳞片相比,我反倒更喜欢这一身半黄半红的罩衣。真是妙不可言,一边走一边发出响声,就跟地震时废铁沿河街的声响一样!"
"如此说来,格兰古瓦,难道您从未羡慕过那些身穿战袍的英俊小伙子?"
"有什么可羡慕的,副主教大人?是羡慕他们的力气,还是他们的甲胄,或是他们的纪律?身穿破衣烂衫,专攻哲学又能独立自主,岂不更好?我宁可做苍蝇脑袋,也不愿意做狮子尾巴。"
"这想法倒是很奇特。"教士沉思道,"漂亮的军服毕竟是漂亮。"
格兰古瓦看到他若有所思,于是走开径自去欣赏旁边一幢宅第的门廊。他高兴地拍着手回来。"副主教大人,假如您不那么一心只想着武士的漂亮服装,我想请您去观赏那道门廊。我一直认为,奥布里大人宅第的大门是世上最华丽的。"
"皮埃尔。格兰古瓦,您把那个埃及小舞女怎么啦?"副主教说。
"是爱斯梅拉达吗?您的话题转得挺突然的。"
"她不曾经是您的妻子吗?"
"是的,是摔罐成亲的。婚期四年。"格兰古瓦说到这里,注视着副主教,带着半嘲讽的神情又加上一句。"对啦,这么说来,这件事您老是挂在心上啦?"
"那您呢,您不再想啦?"
"很少去想了,我事情多着呢!……我的上帝啊,那只小山羊可真漂亮!"
"那个吉卜赛女人不是救了您命吗?"
"的确如此。"
"那好,她现在怎么啦?您把她怎么办啦?"
"说不来。我想他们将她绞死了。"
"您真的相信?"
"我不能肯定。那天我看见他们要把人绞死,我就从这个把戏中抽身出来了。"
"这就是您知道的所有全部情况?"
"等一等。听说她躲进圣母院避难去了,她在那里很安全,我很高兴,可我没能打听到小山羊是否也跟她一起逃脱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让我来告诉您更多的情况吧。"堂。克洛德嚷道。他的嗓门,在此之前一直低沉缓慢,几乎有些沙哑,这时变得响亮起来。"她的确躲进了圣母院。可是再过三天,司法机关就要去那人重新逮捕她,她就要在河滩广场被绞死。大理院它作出了判决。"
"这可真是倒霉。"格兰古瓦说。
教士转瞬间又变得冷漠和平静了。
诗人接着说,"是哪个坏家伙为寻开心,居然重新去请求逮捕令?难道就不能让大理院清静清静吗?一个可怜的姑娘躲在圣母院拱扶垛下,在燕巢旁藏身,这碍他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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